第四章 险恶用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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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说穿了,潘家老二恼羞成怒,怒视着韩秀峰道:“韩四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,你欠我同兴当的钱还有理了!”
都说吏滑如油,潘掌柜算领教了,暗骂了一句小狐狸,悻悻地笑道:“当时你叔确实打过这保票,不过八字没一撇的事谁会当真?贤侄,不管你信不信,我借钱给你叔真是出于交情。”
“刚才不是说过吗,我帮我婶娘和幺妹儿还。”
“这么说潘叔您同意宽限?”韩秀峰追问道。
“潘掌柜,不,潘叔,既然你我两家交情如此之深,那您不如好事做到底,宽限我们几年,容我们慢慢攒钱慢慢还。”
潘掌柜愣了愣,正色道:“没有没有,贤侄想多了。我之所以借银子给你叔,之所以只算他一分利,纯属交情,几十年的交情!”
“韩四,你口口声声说没你叔就没你的今天,说啥子做人要凭良心,现在又说啥是你叔借的银子,不是你韩四借的,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?别人家的事我不晓得,你家的事我清清楚楚,你叔乡下的那十几亩地没租给别人,一直是你爹和你那三个哥哥在种,也没啥交不交租的,每年就给你叔家送十几担米,全在沾你叔家的光,享你叔家的福!现在你叔家遇到难处就撒手不管,这不是六亲不认吗,你们长房长支的良心全被狗吃了!”
“潘掌柜,我叔置办这个院子才多少年,您跟他才做多少年邻居?他平时又都在衙门当值,一年回来不了几次。依我看,您跟我叔的交情没那么深,更不值那么多银子。”
收院子收地,是很过分,不过活人还能让尿憋?没这个院子和乡下那十几亩地,韩家咬咬牙这日子一样能过,只是要吃点苦。
“不麻烦,不麻烦,中人我让长生去请。”
“潘兄,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说。我爹跟我叔早分家了,是我叔韩玉财欠你家的银子,不是和_图_书我韩四更不是我爹欠你家的银子!”
韩秀峰冷冷地看着潘家父子,接着道:“我叔膝下无子,这一支算断了香火。我长房长支不一样,我这一辈儿弟兄四个,人丁兴旺着呢。人死债不消,只要有人在,潘掌柜借的这点银子早晚能连本带息收回去,而我韩家今后几代甚至子子孙孙都要给潘家做牛做马!”
“潘兄,你说我没良心,你的良心又何在?”
“没说远,”韩秀峰指指他手里字据,似笑非笑地说:“若没猜错,我叔借银时应该答应过您,等他在璧山县衙站稳脚跟,就请璧山正堂把平时收的地丁银和杂税存入你同兴当生利。不管开当铺还是开钱庄,本大利才大,潘掌柜,您说是也不是?”
如假包换的小狐狸,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!
总之,柱子觉得像是在做梦,怎么也不敢相信潘掌柜会有这么好说话,暗想人家都同意宽限了,赶紧见好就收呗,还怕什么麻烦。关捕头也觉得应该见好就收,正准备开口,韩秀峰竟一把拉住打算去请中人的潘家老二。
“贤侄耿直!贤侄敞亮!不愧为韩家的千里驹,有你这句话,玉财兄的在天之灵足以告慰。”潘掌柜先是竖起大拇指,又对着供有韩玉财灵位的堂屋拱手作了个揖,旋即话锋一转:“既然贤侄愿意帮玉财兄还,我们不妨这样,这院子和乡下的那十几亩地先折价抵一部分,剩下的你慢慢还,我们请中人来作个见证,重新立个字据。”
“别急,听我说完。你说你家有良心,也晓得我爹和我三个哥哥靠种我叔乡下的那十几亩地活命,你们还要收这院子和乡下那十几亩地,这不是想让我婶娘和幺妹儿流落街头,想把我爹和我那三个哥哥逼上绝路吗?”
“宽限未尝不可,只是将来这银子谁还?”
“我咋就没良心了?”
“贤侄,这银子反正是你来还,添上你的名字又何妨,难不成你不想帮你婶娘和幺妹儿还钱?”潘掌柜紧盯着他双眼问。
要收院子收地,这哪是宽限!
“啥子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,睁开你的眼睛看看,字据在这儿呢,借就是借,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,你这是强词夺理!”
“做人要凭良心,要是没我叔,那有我韩四的今天,连我爹和我那三个哥哥都过不上如今这般好日子。现而今我叔家落难了,我韩四岂能不管。”韩秀峰顿了顿,接着道:“不过字据上要是添上我的名字,那就不只是我婶娘、幺妹儿和我韩四的事了。”
潘掌柜早料到韩家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,也从未想过真逼良为娼,不是没想过,而是幺妹儿那丫头不但没几分姿色还笨,卖去当丫鬟都没人要,根本不值几个银子。这笔账怎么收,来前他早有计较,故作沉思了片刻,喃喃地说:“贤侄把话都说到这份上,再不宽限真对不起我们两家的交情。”
“贤侄越说越远了。”
韩秀峰岂能不知道潘掌柜要重立借据的险恶用心,淡淡地说:“潘叔,这不就是字据吗,何必弄那么麻烦?”
“关叔,潘掌柜真会做买卖。俗话说父债子还,其实还有一句子债父还!我要是在字据上签字画押,到期却又还不上,那潘掌柜就可以拿着字据去找我爹,我爹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的,到时潘掌柜又可以说父债子还,找我那三个老实巴交的哥哥。”
韩秀峰拍案而起,针锋相对地说:“你家那两千两银子,其实是一千八百两,因为有二百两的砍头息。与其说是借给我叔的,不如说是跟我叔一起凑钱给那个候补知县上任,然后一起赚钱一起发财而下的本钱。结果天不遂人愿,那个县太爷命薄,上任没几天就病死了,遇上这倒霉事应该大家一起倒霉,哪有让我叔一个人倒霉的道理!”
“潘兄,别急。”韩秀峰把潘长生拉了回来,笑看着他老子道:“潘叔,您是不是打算重新立个字据,在字据上添上我的名字?”
“啥意思?”关捕头不解地问。